每經編輯 許自然 張鐘尹 實習記者 顧杰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每經記者 許自然 張鐘尹 實習記者 顧杰 每經編輯 陳旭

對制造企業(yè)來說，生產設備至關重要。機器設備的生產速度越快，那么在相同的單位時間內會產出更多產品，從而創(chuàng)造出更高的經濟效益。

不過，如果一家企業(yè)的設備生產速度高達該設備極限生產速度的兩倍多，明顯超出了機器設備的客觀運行規(guī)律，也讓行業(yè)內嘖嘖稱奇。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收到的針對天地數碼的爆料信稱，天地數碼生產能力與實際銷售收入并不匹配，而質疑的焦點便集中在天地數碼產品的關鍵生產設備——涂布機的數量上。

根據招股書披露，蠟基碳帶是天地數碼主要的條碼碳帶產品，2017年上半年，其蠟基碳帶產量為3.73億平方米，占其條碼碳帶總產量的84%。

根據爆料信內容，記者以天地數碼招股書披露的設備列表為依據，通過采訪詢問同業(yè)公司，求證天地數碼生產蠟基碳帶涂布機的數量，并以天地數碼招股書公布的蠟基碳帶產量倒推，計算得出主要生產設備涂布機的速度至少需達到395米/分鐘，才可實現招股書公布的產量。

然而，天地數碼的涂布機供應商卻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表示，其生產的涂布機極限速度僅為150米/分鐘。為何通過產量倒推得出的天地數碼設備運行速度竟可以達到設備廠家極限值的兩倍多？

經過走訪華北、華東等地多家蠟基碳帶生產企業(yè)，這些企業(yè)的負責人告訴《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天地數碼所披露用于生產蠟基碳帶的主要設備涂布機數量太少，與其巨大的蠟基碳帶產量并不匹配，這些企業(yè)使用的涂布機速度均無法達到天地數碼的生產速度。

天地數碼半年產量3.7億平方米  生產速度高達同業(yè)公司2.8倍

根據天地數碼的招股書，其產品分為條碼碳帶、傳真碳帶、打碼碳帶和水轉印碳帶。而條碼碳帶是天地數碼的主要產品。

據天地數碼公布的招股書顯示，2017年1月至6月，天地數碼條碼碳帶的銷量共計4.33億平方米，占天地數碼全部碳帶產品銷量的97.9%，條碼碳帶的銷售收入共計1.78億元，占主營業(yè)務收入構成的97.6%。

其中，條碼碳帶根據涂層配方成分的不同，又可分為蠟基碳帶、混合基碳帶和樹脂基碳帶三種類型?！睹咳战洕侣劇酚浾咄ㄟ^采訪多位業(yè)內人士得知，與后兩種碳帶相比，蠟基碳帶的抗刮性更差，不夠耐用，屬于較為低端的產品。

而這一較為低端的蠟基碳帶，恰恰是天地數碼的主要條碼碳帶產品。據天地數碼招股書披露的數據，2017年1月至6月，天地數碼共生產蠟基碳帶3.73億平方米，占同期天地數碼生產的條碼碳帶總產量的84%，并為天地數碼帶來1.16億元的銷售收入，占其上半年條碼碳帶總銷售收入的65.33%。

另外，從天地數碼招股書披露的信息可得知，2017年上半年，天地數碼外采蠟基碳帶銷售收入僅為2.66萬元，僅占其條碼碳帶總收入的0.01%，這也說明天地數碼披露的蠟基碳帶產量幾乎全為自產。

記者采訪得知，涂布機是生產碳帶的必備設備，因為碳帶的載體一般是4.5微米厚的聚酯薄膜，而只有通過涂布機，才能夠將油墨等材料涂布于聚酯薄膜上。

天地數碼招股書披露的主要產品工藝流程圖也顯示，無論是蠟基碳帶，還是混合基碳帶和樹脂基碳帶，都需要經過涂布線的加工，才能將油墨和各類涂布液涂于聚酯薄膜上。

據天地數碼招股書披露，中國計算機行業(yè)協會耗材專委會的資料顯示，南京愛寶文儀有限公司也是中國規(guī)模以上熱轉印色帶生產企業(yè)，多位業(yè)內人士告訴《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南京愛寶文儀的蠟基碳帶產量在國內名列前茅，是主要的大型生產企業(yè)。

南京愛寶文儀高管M先生告訴記者，一般來說，不同類型的涂布機用于生產不同類型的碳帶。例如，蠟基碳帶需要二涂頭涂布機，正反面各涂一層；混合基碳帶需要三涂頭涂布機，正面涂兩層，反面涂一層；而樹脂基對設備的要求最高，需要四涂頭涂布機，正面涂三層，反面涂一層。

然而，記者發(fā)現，與天地數碼蠟基碳帶如此巨大的產量相比，其所披露的用于生產蠟基碳帶的TTR涂布機（以下簡稱涂布機）的數量，卻只有區(qū)區(qū)4臺。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查閱天地數碼招股書發(fā)現，截至2017年6月30日，在公司主要生產設備列表中，明確標明“涂布機”字樣的只有第1項、第3項、第14項和第15項，分別為一臺“日本進口涂布機”，一臺“TB1000二涂頭涂布機”，一臺“JMTB-1100涂布機”，以及兩臺“TB21000B色帶涂布機”。

此外，從字面意思來看，第12項的“樹脂基實驗線”并不用于生產蠟基，而是用于生產樹脂基。而第8項的“水性涂布實驗線”和第16項的“JMTB-450實驗線”暫時并不能確定是否為用于生產蠟基碳帶的涂布機。

為確定哪些設備可用于生產蠟基碳帶，《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走訪了多家熱轉印碳帶行業(yè)內的企業(yè)。多位企業(yè)負責人告訴記者，從列表上看，可確定用于生產蠟基碳帶的涂布機為第3項的一臺“TB1000二涂頭涂布機”，第14項的一臺“JMTB-1100涂布機”以及第15項的兩臺“TB21000B色帶涂布機”，共計4臺涂布機。

M先生告訴記者，天地數碼披露的“日本進口涂布機”主要用于生產混合基碳帶和樹脂基碳帶等高端產品。

這從設備原值上也可看出端倪。天地數碼披露的“日本進口涂布機”原值高達2415.24萬元，而其余涂布機中，原值最高的涂布機也才317.4萬元，用高價購進的設備生產低利潤率的低端產品蠟基碳帶，并不符合商業(yè)邏輯。

此外，天地數碼招股書顯示，截至2017年6月30日，該日本進口涂布機累計折舊19.13萬元，而招股書披露的固定資產折舊方法稱，專用設備的年折舊率為9.5%。因該設備原值為2415.24萬元，因此根據年折舊率9.5%可計算得出該設備年折舊費為229.4478萬，平均每月折舊費為19.12065萬元。

以累計折舊費除以平均每月折舊費，可推算出，“日本進口涂布機”僅僅使用了一個月，也就是從2017年6月1號才開始正常生產的。因此，該涂布機對蠟基碳帶產量的影響進一步排除。

此外，M先生向記者表示，天地數碼招股書主要生產設備列表中披露的“水性涂布實驗線”應該也不會用于生產蠟基碳帶，因為蠟基碳帶使用溶劑型油墨，而該實驗線的水性油墨不能和溶劑型油墨混用，否則會導致設備報廢。

那么，天地數碼是否有可能使用某種獨家的水性涂布技術或配方來生產蠟基碳帶呢？從招股書披露的信息來看，這一可能性很小。據天地數碼招股書的描述，在核心技術列表中，有一項名為“樹脂基熱轉印色帶水性涂布工藝技術”，從字面意思看，該技術應用于樹脂基生產，而不是蠟基。

另外，天地數碼招股書在描述水性涂布技術時稱，采用水代替有機溶劑進行樹脂基熱轉印碳帶涂布也是將來的發(fā)展方向，但“這項技術具有很高的難度”。

此外，在公司儲備技術情況列表中，天地數碼的確擁有一項自主研發(fā)的名為“水性樹脂基碳帶配方”的技術，但招股書稱，該技術適用于以水性涂布技術生產的樹脂基碳帶產品，且是小批量生產?？梢?，該技術并不用于生產蠟基碳帶。

綜上，“水性涂布實驗線”用于生產蠟基碳帶的可能性進一步排除。

同時，多位行業(yè)人士告訴記者，第16項“JMTB-450實驗線”也不能用于生產蠟基碳帶，因為根據行業(yè)慣例，涂布機名稱中，TB字母后的數字代表涂布機的寬幅。

例如，型號為TB1000的涂布機寬幅應為1米，因此，JMTB-450的寬幅應為0.45米，但記者從業(yè)內人士處了解到，目前行業(yè)內95%以上的涂布寬度均為0.91米，少部分涂布寬度為1.1米，故無論是哪一種寬度，“JMTB-450實驗線”都無法生產。

綜上可知，僅有4臺涂布機可用于生產蠟基碳帶，也就是說，這4臺原值共為533.25萬元的涂布機，在2017年上半年創(chuàng)造了高達3.73億平方米的蠟基碳帶產量。

對此，《每日經濟新聞》發(fā)郵件給天地數碼董事會秘書張群華，詢問天地數碼有幾臺涂布機用于生產蠟基碳帶。截至發(fā)稿，天地數碼沒有回復。

那么，這樣的生產能力在行業(yè)內究竟是怎樣的水平？

記者注意到，天地數碼在其招股書中稱，根據中國計算機行業(yè)協會耗材專委會的資料顯示，天地數碼是目前產量最大的中國熱轉印色帶生產企業(yè)，而焦作卓林數碼材料有限公司在產量上僅次于杭州天地數碼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也具備生產混合基、樹脂基等產品的能力。

可見，焦作卓林數碼材料有限公司是天地數碼的主要競爭對手之一。根據前述內容，卓林作為河南卓立的全資子公司，現在已注銷。

根據此前上市公司雙星新材發(fā)布的一份涉及河南卓立膜材料股份有限公司的審計報告內容顯示，2015年度河南卓立碳帶產品的營業(yè)收入共計1.82億元。

為此，記者采訪了河南卓立總工程師Q先生。Q先生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表示，河南卓立2017年上半年共有6臺用于生產蠟基碳帶的涂布機，機器原值共600萬左右，其滿負荷運轉的極限產量約為2億平方米。

也就是說，河南卓立2017年上半年平均每臺涂布機的蠟基碳帶產量為3333萬平方米。而天地數碼則用4臺涂布機，在2017年上半年創(chuàng)造了高達3.73億平方米的蠟基碳帶產量，平均每臺涂布機的產量約為9300萬平方米。

在兩家企業(yè)2017年1月至6月全部滿負荷生產的前提下，每臺設備的平均產量之比等同于設備生產速度之比。比較可得，天地數碼平均每臺涂布機的生產速度是河南卓立的2.8倍。

從行業(yè)地位看，河南卓立與天地數碼同為行業(yè)領軍企業(yè)，多項排名居第一、第二位置，為何天地數碼的設備如此先進，以至于平均每臺設備的速度竟可達到河南卓立的2.8倍？這個疑問難以找到合理的解釋。

倒推得出機器速度竟超300米/分鐘  同業(yè)稱“臣妾做不到啊”

天地數碼的設備速度究竟有多高？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向多位行業(yè)內人士求證得知，若涂布機的運行速度為V（速度單位為米/分鐘），運行時間為T，寬幅為W，涂布機數量為M，則碳帶總產量S可表示為：S=V*T*W*M。

多位業(yè)內人士告訴《每日經濟新聞》記者，目前行業(yè)內采用的涂布寬幅基本為0.91米。此外，記者查閱天地數碼招股書發(fā)現，在募集資金投資項目投資概算情況部分，共出現3條規(guī)格為910mm的專用涂布線，這也間接證明了天地數碼所采用的涂布寬幅應為0.91米。

根據招股書，天地數碼2017年上半年蠟基碳帶產量共計3.73億平方米，若以上述4臺涂布機和半年天數為180天計算，依據上述產量計算公式倒推，可得出平均每臺涂布機的轉速需達到395米/分鐘。

重要的是，上述計算所得速度是在數個極限假設條件下得出的，假設設備在半年時間內一刻不停地運轉，不考慮任何正常或突發(fā)停產情況等，所以實際生產中由于停產和檢修、節(jié)假日等原因，要達到3.73億平方米的產量，需要更高的轉速才能實現。

具體而言，南京愛寶文儀高管M先生進一步表示，在實際生產中，其企業(yè)的機器每月需維護1至2天，此外算上各類因意外或維修導致的停工，半年內機器停產天數大概在20天左右。

而據天地數碼招股書披露，目前國內進行微量涂布的速度一般在每分鐘100至200米，而國際一流涂布機進行微量涂布的速度一般在每分鐘300至500米。

難道天地數碼的設備都是從國外進口的“國際一流涂布機”？

從招股書披露的信息來看，除了一臺明確標明“日本進口”的涂布機外，其余幾臺涂布機的名稱都沒有顯示其是進口設備。為此，《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向行業(yè)內人士咨詢設備型號，多位人士看過后均表示，天地數碼招股書中，除了第一臺設備是從日本進口以外，其余均為國產設備。

根據天地數碼招股書，從價格來看，日本進口涂布機原值2415.24萬元，其余幾臺涂布機的原值從85.94萬元到317.4萬元不等，價格差異較大?！睹咳战洕侣劇酚浾邚暮幽献苛⒖偣こ處烸先生處了解到，其用于生產蠟基碳帶的涂布機均價在每臺100萬元左右。

這也間接說明，天地數碼招股書披露的主要生產設備列表中，第3項的一臺“TB1000二涂頭涂布機”，第14項的一臺“JMTB-1100涂布機”以及第15項的兩臺“TB21000B色帶涂布機”是進口設備的可能性較小。

為進一步確認天地數碼是否采購國產涂布機，《每日經濟新聞》記者采訪了一家名為無錫包裝機械公司的涂布機生產廠家，該公司員工明確向記者表示，其正是天地數碼的涂布機供應商。此外，該員工還表示，其生產的涂布機型號名為TB21000B，這與天地數碼招股書中披露的涂布機型號一致。

隨后，《每日經濟新聞》發(fā)郵件給天地數碼董事會秘書張群華，詢問天地數碼有幾臺國產涂布機，幾臺進口涂布機。截至發(fā)稿，天地數碼沒有回復。

通過以上信息可推知，天地數碼的設備除一臺進口外，其余應該均為國產設備。而天地數碼在招股書中也明確表示，目前國內進行微量涂布的速度一般在每分鐘100至200米。既然如此，上文倒推得出的天地數碼涂布機速度高達395米/分鐘是否可行呢？

無錫包裝機械公司員工告訴《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其生產的涂布機速度在120米/分鐘至150米/分鐘之間，150米/分鐘基本已是速度極限值。

該員工同時表示，雖然能夠將設備進行加速，但由于配方問題，國內目前無法超過這一速度。實際生產過程中的速度一般都在120米/分鐘左右。

也就是說，倒推得出的天地數碼涂布機平均速度，是廠家提供的極限速度的2.6倍。

當記者詢問為何設備能夠加速時，該員工表示，其生產的涂布機最大速度其實可以開到300米/分鐘，但他強調，該300米/分鐘的速度是在設備“跑白膜”的狀態(tài)下達到的。所謂“跑白膜”，就是指僅僅把聚酯薄膜裝在涂布機上空跑，并不對薄膜進行涂布的狀態(tài)。

該員工同時表示，即使是“跑白膜”能開到300米/分鐘的設備，他們也只是在2017年開始生產，并且只生產了一臺。在2017年以前，在“跑白膜”狀態(tài)下，其生產的涂布機也只能開到180米/分鐘。

也就是說，據該員工的說法，雖然該廠家生產的設備理論上可以達到300米/分鐘的速度，但設備不可能在該速度下生產出蠟基碳帶，因為實際生產狀態(tài)中的速度要遠遠低于這一“跑白膜”狀態(tài)下的速度，一般也就在120米/分鐘。

Q先生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表示，2017年上半年，其用于生產蠟基碳帶的涂布機平均速度在120米/分鐘至140米/分鐘，這一速度和前述天地數碼涂布機供應商的說法相符。

若以卓立的涂布機速度為140米/分鐘計算，倒推得出的天地數碼的用于生產蠟基碳帶的涂布機的平均速度為395米/分鐘，該速度是其同行的2.8倍。

南京愛寶文儀的高管M先生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表示，其采購的涂布機速度一般在180米/分鐘到200米/分鐘之間，極限速度不會超過220米/分鐘。M先生表示，在國產設備中，正常的涂布機能開到150米/分鐘以上已經屬于非常好的設備。

當記者詢問M先生，是否有可能將其涂布機速度開到395米/分鐘時，M先生明確表示他們目前達不到這一速度。

M先生同時表示，其采購的涂布機如果以超過220米/分鐘的極限速度運行，將會對產品質量產生影響，例如薄膜表面產生劃痕、斷面不整齊以至于涂布涂不上去等等。

在接受《每日經濟新聞》記者采訪時，M先生曾打電話給無錫東南印刷機械有限公司的高管W先生。據M先生介紹，這家無錫東南印刷機械有限公司是天地數碼的涂布機供應商之一。該高管W先生在電話中表示，其賣給天地數碼的涂布機設備速度為200米/分鐘。

雖然無法確定該高管W先生所說的200米/分鐘是設備“跑白膜”的速度還是實際涂布生產速度，但無論是哪種速度，均達不到395米/分鐘的速度。

值得注意的是，天地數碼在招股書中曾兩次提到涂布機提速一事。

據天地數碼招股書稱，2017年1至6月，公司主要通過涂布機提速來增加產量。自2015年開始公司即持續(xù)對現有涂布機進行升級改造工作，其中改造對涂布機增速10~25米/分鐘，在2017年1~6月通過涂布機提速實現產量增加14%。

對此，一名行業(yè)內人士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表示，每分鐘提速一二十米的可能性是存在的，但即便如此，提速也絕對達不到395米/分鐘的程度。

是否漏報老舊涂布機數量  前后兩份招股書疑似自相矛盾

同行業(yè)公司和涂布機設備供應商的說法都表明，天地數碼招股書中披露的涂布機生產速度無法達到395米/分鐘，既然如此，天地數碼2017年上半年3.73億平方米的蠟基碳帶產量又是從何而來的呢？

業(yè)內人士向《每日經濟新聞》表示，最可能的情況有兩種：第一種，天地數碼蠟基碳帶產量虛高，產量數據本身可能有錯誤；第二種，天地數碼漏報了用于生產蠟基碳帶的涂布機數量。

究竟哪種可能性更接近真相？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在采訪中得知，碳帶產量的計算方法有兩種，第一種方法為前述根據涂布機速度計算產量，第二種方法即為根據聚酯薄膜的用量計算產量。由于碳帶依附于薄膜，因此，在理想情況下，薄膜的使用面積應該等同于生產碳帶的面積，也就等同于碳帶的產量。

南京愛寶文儀高管M先生告訴《每日經濟新聞》記者，1卷聚酯薄膜的重量為92公斤，長度為16300米，寬度為0.91米，因此，1卷聚酯薄膜的面積共為14833平方米。由此可推算出，一噸聚酯薄膜可生產的碳帶面積為16.1萬平方米。M先生表示，扣除實際生產中的損耗，一噸聚酯薄膜大概能生產15.8萬平方米的碳帶。

據天地數碼招股書披露的數據，2017年1月至6月，天地數碼聚酯薄膜采購量共計2906.4噸，用量共計2836.4噸，按上述數量關系計算，碳帶產量應在4.48億平方米左右。

而根據天地數碼招股書披露的數據，2017年上半年，碳帶產品產量共計4.55億平方米，與上述計算所得數據基本一致，因此，天地數碼產量錯誤的可能性并不大。

值得注意的是，《每日經濟新聞》記者發(fā)現，早在2016年6月，天地數碼曾發(fā)布第一版招股說明書。該版招股書的主要生產設備列表顯示，截至2015年12月31日，天地數碼共擁有8臺設備：其中一臺名為“TB1000二涂頭涂布機”的設備，一臺名為“JMTB-1100涂布機”的設備以及兩臺名為“TB21000B色帶涂布機”等4臺設備，就是在第二版招股書中也出現的用于生產蠟基碳帶的4臺涂布機。第一版招股書顯示，這4臺涂布機的成新率分別為80.99%、100%、60.42%、60.42%，從成新率看，這4臺設備使用時間并不算很長。

但是，第一版招股書中也明確寫明，除上述4臺涂布機外，天地數碼還擁有4臺原值為111.11萬元且名為“TB2100B色帶涂布機”的設備。值得注意的是，這4臺設備中兩臺設備的成新率為46.96%，另外兩臺設備的成新率為45.47%，均低于前述4臺在第二版招股書中也出現的涂布機的成新率。

從成新率可以看出，這4臺原值為111.11萬元且名為“TB2100B色帶涂布機”使用時間較長，與其他涂布機相比較為老舊。

那么，天地數碼是否可能因為設備超過折舊期限而沒有將其列入主要生產設備列表中呢？

從各方面的信息來看，這一可能性也不存在。首先，據2016年6月天地數碼第一版招股書披露的信息，4臺在新版招股書中神秘消失的涂布機中，兩臺的累計折舊為58.94萬元，成新率為46.96%，另外兩臺的累計折舊為60.70萬元，成新率為45.37%。

按年折舊率9.5%計算，前兩臺設備共使用5年零4個月，后兩臺設備共使用5年零9個月。根據天地數碼招股書信息，專用設備的折舊年限為10年，以此計算，該4臺設備仍有四年多的可使用年限，并未超過10年的折舊期限。

其次，天地數碼招股書也披露，在報告期內，公司的各項資產、設備，運行正常、維護良好，不存在停用、停工、報廢等現象。

此外，記者采訪了某即將上市公司的財務人士。該人士表示，即使設備超過了折舊期限，企業(yè)仍需要在財務報表中披露設備的相關信息。

天地數碼公布的主要生產設備列表顯示，截至2017年6月30日，兩臺名為“TB21000B色帶涂布機”的設備成新率為46.17%，累計折舊69.93萬元，計算可得，這兩臺設備使用時間已達5年零7個月。

除此以外，另外兩臺涂布機成新率均在60%以上，通過計算可得，名為“TB1000二涂頭涂布機”的設備使用時間為3年零6個月，名為“JMTB-1100涂布機”的設備使用時間僅為1年零6個月。

根據天地數碼招股書信息，專用設備的折舊年限為10年，因此，從使用時間上看，上述4臺用于生產蠟基碳帶的涂布機中，除兩臺TB21000B色帶涂布機外，其余并不能算老舊設備。

然而奇怪的是，在2017年10月天地數碼發(fā)布的新版招股說明書中，這4臺原值為111.11萬元且名為“TB2100B色帶涂布機”的設備卻消失不見了，而另外4臺成新率較高的設備得以完整保留。

可見，天地數碼前后兩份招股書披露的設備數量并不一致，并且恰恰是成新率較低的4臺設備沒有出現在新版招股書中。結合前述論證，這究竟是無意的巧合，還是刻意的疏漏？

對此，《每日經濟新聞》記者發(fā)郵件給天地數碼董事會秘書張群華，詢問上述兩份招股書設備數量不一致的原因。截至發(fā)稿前，天地數碼沒有回復。

還存在一種可能性，天地數碼在新版招股書中主要生產設備列表中，漏報了其他用于生產蠟基碳帶的涂布機。

隨后，《每日經濟新聞》記者采訪了多位財務和投行專業(yè)人士。某即將上市的公司的財務人士表示，公司在主要生產設備部分都是全部按分類披露的。

另一位投行人士則表示，目前應該沒有明文規(guī)定設備凈值高于某個數值需要披露，或低于某個數值不需要披露。一位在深圳四大會計師事務所從事審計業(yè)務的專業(yè)人士對與上述投行人士持相同意見。

綜上所述，據招股書披露的內容，出現了天地數碼生產速度高達同行2.8倍以及前后兩份招股書自相矛盾等多重問題。不過，截至記者發(fā)稿時，《每日經濟新聞》仍未獲天地數碼方面給予的任何回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