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記者 張虹蕾    每經編輯 張海妮    

圖片來源：每日經濟新聞 資料圖

一聲嘆息，3月11日晚間，秋林集團（哈爾濱秋林集團股份有限公司，證券簡稱*ST秋林，600891，SH）股票終止上市公告發(fā)出，老股東林立（化名）的內心百感交集。

2006年，林立因為看重*ST秋林“百年老店”這張金字招牌，成為中小投資者中的一員。作為一位相伴十五年的長期投資者，林立見證了*ST秋林的起落變遷。

在哈爾濱東大直街，*ST秋林旗下的秋林公司商廈巴洛克式建筑，見證了冰城121年的繁華與變遷，是幾代人的美好記憶。作為重要城市符號，*ST秋林旗下的秋林百貨和食品飲料商品等在東北地區(qū)頗有名氣，公司主營業(yè)務包括黃金珠寶業(yè)務、百貨經營，是名副其實的百年老店。

不過，近年來，*ST秋林陷入一次次的至暗時刻：前有董事長、副董事長突然失聯(lián)、巨額黃金存貨離奇“消失”、涉嫌虛構收入……

這家曾被人們津津樂道的百年老店，為何落得如此境地？退市背后，埋藏著哪些禍根？作為已經在商業(yè)市場沉浮了121年的百年老店？*ST秋林的未來將會駛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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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高光時刻”到“至暗時刻”，百年老店掙扎退市

作為一位老股民，林立在2006年開啟了*ST秋林的投資之路，十五年來，在*ST秋林的商業(yè)沉浮中，他用超過百萬元的投資金額耐心等待價值回報。

而對于投資者來說，只要*ST秋林的殼能保住，其遭受的損失便有可能得到部分彌補。此前，也有投資者表示，從短期來說，投資者都希望能查清*ST秋林的迷案，從而使*ST秋林遭受的損失得到定性。公司如果實現(xiàn)扭虧，摘星脫帽，股價就不至于太低了。

不過，現(xiàn)實卻未能如投資者所愿，因業(yè)績連續(xù)三年虧損，且連續(xù)三年財報被出具了無法表示意見的審計報告，*ST秋林在資本市場黯然離場。

3月11日晚間，*ST秋林被上交所決定終止上市。*ST秋林終止上市后，將轉入全國中小企業(yè)股份轉讓系統(tǒng)進行股份轉讓。*ST秋林將于3月19日進入退市整理期交易，預計最后交易日期為4月30日。

事實上，*ST秋林在今年2月22日晚披露2020年年報之后，就已觸發(fā)退市紅線。數據顯示，*ST秋林2020年度歸屬于上市公司股東的凈利潤為-5.82億元，2020年末歸屬于上市公司股東的凈資產為-22.14億元。

回顧*ST秋林的過往，其擁有無數個“高光時刻”。公司前身是始創(chuàng)于1900年的秋林商行，*ST秋林是我國第一家百貨商店，在哈爾濱地區(qū)曾盛極一時，多項財務數據位列國內商業(yè)百貨公司前列。

1996年，公司登陸上交所。2004年，公司完成改制。伴隨著黑龍江奔馬集團有限公司的入主，2010年后，黃金業(yè)務成為公司主營業(yè)務之一。

不過，令人惋惜的是，近年來，百年老店并未煥發(fā)出新的活力，并在此后陷入困境。

2019年2月，*ST秋林接到天津市公安局向中國證券登記結算有限公司上海分公司出具的《協(xié)助凍結財產通知書》，凍結股東天津嘉頤實業(yè)有限公司、頤和黃金制品有限公司、黑龍江奔馬投資有限公司所持有的公司股權。也正是此時，*ST秋林方面首次表示，與董事長李亞、副董事長李建新失去聯(lián)系。

在董事長失聯(lián)帶來的負面影響不斷發(fā)酵之時，*ST秋林又被卷入被外界稱為“黃金大劫案”的戲碼。會計師事務所對*ST秋林出具的2018年審計報告顯示，因涉嫌賬款不實、黃金存貨“丟失”等問題，公司在當年共計提了36.95億元的壞賬損失。

不久后，公司正式被證監(jiān)會立案調查，隨即股票又被實施退市風險警示。*ST秋林的危機在幾個月間迅速發(fā)酵。期間，潘建華被推選為*ST秋林的代理董事長，公司內部亦成立了應急領導小組，集中處理當前的各種問題。

值得注意的是，2019年，記者還從*ST秋林方面了解到，由于特殊的歷史背景，省政府對其提出了“保殼保經營”的期許。

2019年年中，《每日經濟新聞》在*ST秋林總部直接對話公司總裁兼代理董事長潘建華和副總裁兼董秘隋吉平。“是不是有可能重組？有沒有可能董事長回來？黃金業(yè)務是否繼續(xù)往前走？都無法確定，我們只有努力去爭取最好。”隋吉平這樣說道。

截至目前，*ST秋林黃金事業(yè)部下轄各公司經營狀態(tài)已停滯。2020年年報顯示，報告期內，*ST秋林百貨及食品業(yè)務收入約1.12億元，且較2019年都出現(xiàn)較大降幅。

此外，*ST秋林近年來還發(fā)生債務逾期、訴訟等嚴重影響公司正常生產經營的事件，公司資產及持有的子公司股權和資產被查封和凍結。目前，*ST秋林涉及的訴訟較多，而且訴訟結果具有不確定性，更被法院認定為失信被執(zhí)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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逾3萬股東面臨血虧，有人賬面投資價值縮水8成  

如今，*ST秋林退市已成定局，最直接受影響的就是投資者。

“直到2019年股價下跌的時候，我還補了一些倉，我對秋林的未來一直是看好的。”林立表示，買入*ST秋林是基于當時不錯的經營情況和對百年品牌的看好。買入之時，*ST秋林也屬于低價股范疇，每股凈資產較低，和股價比較接近。但林立沒有料到的是，近幾年，*ST秋林的股價跌跌不休。據林立粗略估算，自己投資的賬面價值縮水八成以上。但無奈的是，還沒有找到出手的機會，*ST秋林已經退市。

對于*ST秋林的態(tài)度，林立也頗為無奈。投資期間，林立也多次撥打過投資者熱線，也向監(jiān)管層投訴過，詢問董事長失聯(lián)等問題，但基本得到的回應都是“以公告為準。”

比起林立，年過七旬的哈爾濱的投資者老周的遭遇，更令人揪心。

2019年4月，老周入手*ST秋林股票之后，眼看著自己的投資打了水漂。用老周的話說，他買入*ST秋林是基于公司當時不錯的經營情況和百年品牌，買入之時，*ST秋林股價不高，每股凈資產高于當時股價。但誰能想到，剛入手不久，股價便出現(xiàn)了連續(xù)跌停的局面，怎么也賣不出去。

這次投資失敗對他的個人生活帶來了不小的影響。此前，老周的愛人完成了心臟支架手術，老周不得不四處籌錢為愛人治病。“如果當時沒投這個的話，手術費就不一定跟別人借了。”老周嘆息道。

林立和老周的故事，僅是*ST秋林股民故事的縮影。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梳理發(fā)現(xiàn)，從2015年高點算起，這家百年老店股價已下跌逾九成，目前總市值僅7.3億元。2018年~2020年，*ST秋林累計虧損高達52億元。而據2020年年報，*ST秋林股東戶數超過3萬戶。

那么，退市之后股東權利保護，維權訴訟可以通過哪些途徑？

針對因上市公司虛假陳述受損投資者的維權訴訟，北京市盈科(深圳)律師事務所高級合伙人朱逸聰律師對《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表示，公司股票退市后，股東可通過訴訟方式向公司索賠。退市并不影響其公司法人對民事賠償責任的承擔。不管是上市公司還是非上市公司，都須以其全部資產而不僅僅是凈資產對公司的債務承擔責任。

此外，為了能更好地獲得賠償，因上市公司虛假陳述受損投資者的維權訴訟可考慮追加有賠付能力的責任人為被告，比如可根據具體情況考慮追加證券承銷商、證券上市推薦人或者專業(yè)中介服務機構或者是上市公司、證券承銷商負有責任的董事、監(jiān)事、經理等。股東提起虛假陳述等證券民事賠償訴訟，如果股東人數眾多，訴訟標的屬于同類，可依法推選2~5名訴訟代表人進行訴訟。

實際上，在證監(jiān)會對*ST秋林進行調查之后，已有不少投資者開始法律維權。

2019年，記者從上海市東方劍橋律師事務所吳立駿律師團隊處了解到，當時委托其處理維權索賠事宜的*ST秋林股民已超過50人，總理賠金額超過500萬元。

近期，《每日經濟新聞》記者獲悉，上海久誠律師事務所許峰律師團隊目前正在推進*ST秋林涉嫌信息披露違規(guī)案的投資者索賠征集代理工作。

許峰律師認為，綜合目前情況，初步判斷，在2019年5月15日之前買入*ST秋林，并且在2019年5月25日后賣出或繼續(xù)持有股票的投資者可發(fā)起索賠，具體條件可能根據索賠進展有所調整。

老字號衰落敲響警鐘

上市二十余年，中國資本市場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ST秋林卻陷入破敗的局面。*ST秋林的退市也讓業(yè)界更加關注上市公司的監(jiān)管，以及投資者的利益保護。

朱逸聰律師對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表示，在過去的20年里，針對上市公司監(jiān)管的法律體系得到了極大完善。無論從證券法規(guī)定還是相關司法解釋、行政法規(guī)的規(guī)定、交易所的操作要求，都對上市公司的監(jiān)管有詳細的規(guī)定。但我國的監(jiān)管力量主要投入在上市環(huán)節(jié)，而對上市后的監(jiān)管則稍顯不足，導致上市公司違法機會成本較低。從法律層面看，要想提升保護投資者的利益，需加大民事賠償的規(guī)定。

目前，是否有投資者維權索賠？公司運營狀況如何？《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在3月12日致電*ST秋林公開電話，對方回應稱，一切以公告為準。但相關人士向記者披露，目前公司食品、百貨業(yè)務運營正常。

惋惜之余，業(yè)界也探究其衰敗原因。

在林立看來， *ST秋林的食品、飲料方面的品牌經營沒有出現(xiàn)很大問題。陷入如今的境地，更多是管理、內控層面的漏洞。

清華大學經濟管理學院領導力與組織管理系副教授、中國法學會商法學研究會理事姜朋此前發(fā)文評價，“秋林的衰落，亦帶有時代的印記。當‘投機倒把’的禁錮不再，當商服行業(yè)大門重新向私人敞開，人們購買商品有了更多的選擇；地下人防工程中的商業(yè)街上林立的攤位，后起的大型連鎖超市、便利店，均構成了對老牌商業(yè)巨頭的強勁挑戰(zhàn)。且不要說進入互聯(lián)網時代，網絡電商的興起更讓傳統(tǒng)商業(yè)零售企業(yè)雪上加霜。不能適應新的變化，仍然因循舊有的發(fā)展格局和路徑，已經使老店步履蹣跚，一系列未經深思熟慮的管理決策更讓企業(yè)日后連守成都變得異常困難”。

中國食品產業(yè)分析師朱丹蓬對《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表示，*ST秋林是名副其實的百年老店，但在發(fā)展的過程中，高管失聯(lián)等事件使其品牌美譽度下降，商譽受損，整個品牌陷入信任危機。另一方面，從市場層面看，隨著互聯(lián)網等新興科技的沖擊，*ST秋林也面臨挑戰(zhàn)。百年老店擁有品牌優(yōu)勢和歷史沉淀，如果在創(chuàng)新迭代方面不能與時俱進，核心競爭力也大打折扣。*ST秋林的退市也給百年老店敲響了升級、創(chuàng)新的警鐘。

“秋林公司是我的家鄉(xiāng)哈爾濱（的）一張名片，也是哈爾濱不可多（得）的歷史記憶，五十年代，父親第一次帶我去那里，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被琳瑯滿目的商品震撼了，我后來到過國內外許多買賣家，都沒有那個感覺，今天的秋林不行，好像是沒有與時俱進。”一位網友在一篇關于*ST秋林的文章下評價道。

“秋林集團121年，感受百年文化，開創(chuàng)新百年輝煌。”如今，這句宣傳語依然在官網赫然在立，但未來的*ST秋林將會駛向何方，想必需要市場和時間給出答案。

圖片來源:秋林集團官網